課桌上筆電開著,鍵盤隱忍著手指密密麻麻的疑點:
您認為被寫過的主題就是被寫完的主題嗎?
您認為讀者的品味是由創作者育成的嗎?
您認為流行歌創作者也需要建立論述為流行歌辯護嗎?
您認為分類是創作者的責任還是研究者的責任?
是想舉手了,但又想到ㄑ說我問問題的樣子像智慧型殺人魔。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作家討厭自己,最後一語不發從教室走向夜裡三十分鐘一班車的站牌。越走越深的那種走。
被動於天氣般的人際關係,隔了兩年又和導演Ed見到面,兩個星期裡看了四齣破三小時的舞台劇。專訪後他拉著我:「你都看了?你感覺怎麼樣,你可以很實地跟我說。」
哪一種實呢?老實的實還是實際的實。其中一部劇裡有個角色不相信有人會愛她,於是寫了一本小說,把自己寫得比自己差勁很多。無法承受被拒絕的風險,所以先貶低自己、再去要自己想要的東西。真的被拒絕的時候就可以說:我也早說過自己不好。
我跟導演說:可能因為我不是女性,所以有些部分無法理解吧。
說完之後就想,不對,我知道不對的。明明知道和性別無關,卻假設別人不想理解、而選擇筆直粗暴的邏輯。導演露出失望的表情,我發現我回答問題的時候常常給出方便逃走的答案。
是什麼訓練出了這樣的我?
就連被視為做作,無知,草率或虛榮的時候,索性就稱職地做作,無知,草率或虛榮起來。這樣的我收到了潘寄的信。是近來收過唯一一封一個您字也沒有、直接喚我名字的信,光是這一點就讓我立刻決定要和他一起做這場發表會了。猜想他多少因為在風頭上而招致不符比例的敵意,半個月來追了幾堂大學的課,覺得自己在隨地撿拾武器。然後才問:是什麼訓練出了這樣的我。
是什麼危險,巨大,眼睛般的東西在那裡。讓我們必須要嘛盔甲,要嘛脫光地活著?
搭上公車時幽幽想起卡爾林奈一七五八年的論文裡荒謬的分類:
「歐洲白種:白色膚色,嚴肅,強壯。
平滑的金髮,藍眼睛。
充滿活力,相當敏捷,有創造力。
穿著合身的衣服。依循法治。
亞洲黃種:黃色膚色,憂鬱,貪婪。
黑髮,黑眼。
嚴厲,傲慢,欲求多。
穿著寬鬆。依循觀念。
美洲紅種:紅色膚色,壞脾氣,好征戰。
厚重黑色直髮,鼻孔寬大,臉部粗糙,少鬍鬚。
固執,易於滿足,不受約束。身繪紅彩線條。
依循傳統習俗。
非洲黑種:黑色膚色,無動於衷,懶惰。
頭髮糾結,膚色有光澤,鼻扁平,厚唇。
女性有著陰部垂懸帷;胸部大。
狡詐,遲緩,愚蠢。身塗動物油脂。
依循反覆無常的原則。」
不過,我在擔心什麼呢。現在都二〇一九年了。
潘柏霖 × 蕭詒徽:
前往下個句子的螞蟻(然後將祂捏起)──
詩集《1993》三版發表會
二〇一九年六月十五日星期六
下午三點到五點
台北讀字書店
和平東路一段一〇四巷六號
免費免報名,先進場者優先入座
客滿即停止入場
現場禁止拍攝講者
潘柏霖《1993》 三版
www.eslite.com/product.aspx?pgid=100102759774
www.books.com.tw/products/0010821138
www.taaze.tw/goods/11100875588.html